2012年6月16日 星期六

800度狂想曲


欖形的眼睛,看到直便是直,不會卷曲一分,圓便是圓,不能拉直一毫。黑白分明的眼睛,能分辨千種顏色,天空藍永遠不同海水藍,我愛的粉紅不及櫻花那種柔和,更不比猴子屁股那種鮮豔,跟妳、你、她、他和牠喜歡的都不同。沒有數碼相機功能的平凡眼睛,看近景清、看遠景矇,想看真一點,便走近點,表像總在眼前。這是一個絕對的世界。

某天,午夜夢迴,我驚覺自己被黑色的囚牢困著,動彈不能。終於,我脫下那800度的近視鏡,只見黑漆漆的鐵柱漸漸變得檬糊,然後化成一縷輕煙散去,深藍的天突然變了鮮豔的橙紅色,極遠處透出一線閃亮的紫光...我雙腿逐漸合二為一,變成尾巴左右擺動不停;我化成翼的雙手不斷拍動;我微微張開嘴,在空中呼吸起來。原來,我變作一條魚了。我帶著胖胖的細小身驅,慢慢朝那無際的橙天浮去,尋那珍貴而神秘的寶物。

當我愈近那一抹紫紅,魚形的身體就愈痛。它散發出來的熱氣彷彿要把我烤熟,全身的水份、油份都給蒸發,每一寸肌膚都在收縮變乾,它,離我卻仍有萬丈遠。突然,在我即將失去意識時,一滴雨水落下,把我從死亡錯覺中喚回,那滴水融入我的血肉當中,刺痛著我,一陣雨慢慢降下...我漸漸痛得昏到過去...在最後一瞬間我好像嗅到一陣美味的魚香,也許我要變成胡靈芝最愛吃的燒三文魚了...

我說死亡是黑色的,相信沒人會反對。在這幽暗的黑洞中,我發現死亡後仍有知覺是件極可怕的事。我看不到任何事物,但我仍聽到、嚐到、嗅到和感覺到。這世界在腐爛,四處傳來惡臭難聞的氣味、愛死亡氣味的屍蟲不停翻著泥土,似要為它們建造更大的堡壘、入骨的寒風彷彿有生命似的,即使已經無所不盡其極的躲避、它,仍能找到我,從毛孔中走入五臟六腑,蠶食所有血肉,直到只剩下白骨。這黑洞是白骨亡靈的舞台,在某時某刻,總會聽到骨骼的生硬活動聲、尖銳的恐怖歌聲,奔來索命...走了不知多久,在我以為自己終於要成為地獄的一群時,一只巨鳥從天飛下來,血紅的大口向還有點肥肉的我咬下...

我跟自己說,還有什麼比死亡更可怕? 然後,鼓起勇氣,張開雙眼。這一睜,才發現自己竟然登上極樂世界。腳下那軟綿綿的雲層,比媽媽的懷抱更柔軟。所有樹木勻是凌空飄浮著,樹上結的果是心果,五指貼著樹幹,它便自然長出所想之物,蘋果、橙、鮑魚、龍蝦、牛肉、金、銀、心臟、眼珠...千奇百怪。我像一個剛出生的寶寶,最潔淨的身體穿著最純白的衣袍,在這樂園再一次成長。同伴跟我最喜歡在雲上翻滾,對,是翻滾,因為我們都吃得太飽,早已失去行走的能力。一天,當我睜開眼時,發現美麗的樹木突然變成一支支粗糙的樹幹,然後這一支支樹幹竟然動起來,它的根部變成一支利箭,然後在這利箭插入其中一人的身軀,血花四濺之際,我才明瞭,這是巫婆的精心設計。尖銳的五指再次向我襲來,我沒有逃避...並期待一覺醒來,再面對的另一場驚幻人生。

我的眼鏡,你在哪兒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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